2018 年中美贸易战之后,美国对中国的进口依赖度显著下降。美国进口总额中来自中国的商品占比,从 2017 年21.6%的高点下滑至 2023 年的 13.9%,降幅超过 7 个百分点;至此,中国 2009-2022 年长达十四年“美国进口商品第一大来源国”的地位,被占比提升至 15.4%的墨西哥取代。
与此同时,美国前 20 大进口来源国当中,大部分经济体 2023 年进口份额较 2017 年均有不同程度的提升。其中,有两类国家的进口份额增幅显著:一是美国的两个邻国,加拿大与墨西哥;二是亚洲其他具备发展潜力的新兴经济体,如东盟五国(越南、泰国、马来西亚、印尼、新加坡)和印度。
这种变化主要源于美国近年来推行的“近岸外包”“友岸外包” 政策,并试图以此降低对中国商品的依赖。从变化趋势来看,2018 年以后,美国进口份额中呈现明显上升趋势的国家/地区包括:墨西哥、越南、韩国、中国台湾、印度、爱尔兰、泰国、印度尼西亚。
从美国进口的商品结构来看,有哪些原本来自中国的商品发生了转移?根据美国各类商品(HS2 编码分类)进口的国别占比数据(该类商品来自 A 国的进口额/该类商品总进口额),考察 2023 年相对于 2017 年的占比变化情况:
第一,美国进口 98 类 HS2 编码的商品中,86 类商品的中国份额下降;其中份额降幅最大的 20 类商品主要是劳动密集型产品,包括皮革制品、服装鞋帽、家具灯具、化纤、针织/编织物等;这些商品进口份额增加的前两大来源地,可以刻画该类产业转移的方向:除皮革制品转移到意大利、法国等欧洲国家之外,其他商品的进口主要转移到了越南、印度、泰国等亚洲其他具有人口红利的发展中国家。
第二,美国进口 98 类 HS2 编码商品中,中国进口份额增长的商品仅有 12 类,但总体都是占比偏低的商品。具体来看,主要包括如下几类商品:农产品(动植物油脂、虫胶/树胶/树脂、谷物)、药品、金属及制品(铅、其他基础金属)、烟草、航空航天器及零件、照相及电影用品;此外,杂项制品、跨境电商 B2B 简化申报商品、特殊交易品及未分类商品等均为不具备明确指示意义的综合性分类商品。
而值得一提的两点,一是这些份额增长的商品当中,大部分本身在美国进口中的份额偏低,容易受到进口量波动的影响;二是从过去几年的趋势变化看,这些商品份额增长也并未形成明显的持续上升特征;因此,这些商品的份额增长总体上都不具备太强的指示意义。
第三,极少部分商品的对华依赖度仍然较高,且降幅较小。从 2023 年美国进口当中,有如下几类商品的中国份额仍然较高:雨伞(HS66)占比高达 91.1%,且较 2017 年仅下滑 1.8 个百分点;玩具(HS95)和羽毛羽绒/毛发制品(HS67)的占比超过 70%,分别较 2017 年下滑 6.8 和 0.1 个百分点;此外,书籍/印刷品(HS49)、帽类(HS65)、炸药/烟火(HS36)等占比也在 35%以上。
综上,2018年中美贸易战后,美国进口对中国的依赖度显著下降,并主要转移到两个邻国(加拿大、墨西哥)和亚洲其他新兴经济体(东盟和印度)。从商品类别看,中国份额大幅减少的主要是劳动密集型产品(皮革制品、针织/编织物、服装鞋帽、化纤、家具灯具家电等),主要转移到了具备人口红利的东南亚国家。而仅有极少部分商品的对华依赖度仍然偏高,但这并不影响中美货物贸易层面正在趋于“脱钩”的大局。
总体而言,当前中国在全球贸易结构当中的份额及变化趋势,体现出两方面特征:一是中国出口的总金额及其在全球出口中的占比均没有明显下降,甚至受到疫情影响而有所上升;二是中国主要出口商品当中,低端劳动密集型商品的出口呈现增速、占比下降的态势,这些被东南亚和欧洲部分国家替代;而具有较高技术含量的、以“新三样”为代表的出口商品增速、占比持续上升。
这意味着,尽管中国的低端产业确实在向外转移,但部分中高端产业已经具备较强的国际竞争力,并在全球贸易份额中占据主要地位。
这一方面表明,中国目前体现出的“产业转移”是相对健康的产业转型升级的自然结果,而暂时没有表现出“制造业空心化”的特征;另一方面也表明,中国优势产业的转移和出海刚刚起步,并未在出口结构的变化当中体现出来。
此外,美国近年来制造业回流、小院高墙、去风险化等政策确实起到了一定效果,其对中国商品的依赖度显著下降,其出口商品在全球贸易当中的份额也出现了明显反弹。